「中國速度」搶鏡慕尼黑車展，凸顯德國經濟多重難題

幾十年來，「德國製造」曾是汽車行業尖端技術和設計的標誌。但現在，德國汽車製造商在生產更多電動汽車的全球競賽中落在了後面，一些高管用「中國速度」這個時興詞來形容他們需要多快地行動才能迎頭趕上。
「中國速度」反映了中國汽車工業轉型為電動汽車巨頭的速度。這個速度在慕尼黑週一開幕的德國國際車展上展現出來，來自中國的後起之秀在這個大型車展上搶盡風頭。
中國的純電動汽車製造商比亞迪今年在國內的銷量已超過大眾汽車，成為中國最暢銷的品牌。它在此次車展上推出了一款時尚新型轎車和一款運動型多用途車，贏得滿堂彩。
「我認為歐洲人幾乎被中國企業在歐洲的表現嚇呆了，」柏林的電動汽車市場獨立分析師馬蒂亞斯·施密特說。
這次車展舉行之際，歐洲居冠的德國汽車工業以及更廣泛的德國經濟正面臨不確定性。曾為德國經濟提供關鍵驅動力的德國汽車製造商現在卻在拖累國家經濟。今年6月份的德國汽車工業生產與5月份相比下降了3.5%，拖累了全國工業生產，導致後者環比下降了1.5%。
經濟低迷的涉及範圍超出汽車製造業。德國的經濟產出受能源和原材料成本上升的影響處於停滯狀態，這種影響自俄羅斯去年入侵烏克蘭起一直揮之不去。
包括大眾汽車和化工巨頭巴斯夫在內的德國知名企業或推遲了擴張計劃，或宣布將在有誘人激勵措施的地方（包括中國和北美）建廠。居高不下的通膨正在侵蝕德國人的購買力，這是導致消費者和企業情緒悲觀的原因之一。
德國經濟去年年底和今年初陷入衰退後，增長率在今年4月至6月間持平。德國央行德國聯邦銀行上週表示，經濟產出預計「在2023年第三季度仍大致處於停滯狀態」。
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八個發達經濟體的研究預測，德國將是今年唯一經濟出現萎縮的國家，這讓一些經濟學家回想起德國在20世紀90年代末的狀況，當時，它的經濟受到創紀錄的高失業率以及將兩德合併的高昂費用阻礙，經濟學家們曾將其宣稱為歐洲「病夫」。
德國聯邦政府正在做出緊急回應。上週，柏林批准了在四年時間裡削減320億歐元（約合2500億元人民幣）企業稅的法案，幫助重振生產。
德國政府還提出要減少該國繁冗到出了名的企業文書工作，比如將接受以前必須用紙版提交的官方文件的數字副本，這是政府吃力地步入數位時代的嘗試。最近一項對500家公司的調查顯示，傳真機在德國仍是最安全的通訊方式。
與之相比的是成立於2019年的中國豪華汽車公司高合。該公司正在生產其科技感十足的第三款電動車。只需輕輕按一下按鈕，該車的車門即可打開，車門裡外的燈都能閃爍，還能改變顏色。這款汽車目前已在德國和挪威出售，起價為10.5萬歐元（約合82萬元人民幣）。這次車展上也能看到這款車。
高合首席技術官馬克·斯坦頓說，之所以能如此之快地將車投入生產，與公司採用了不同的汽車業務方式有關。
「害怕失敗是個巨大問題，這種心態真的能成為人們在日常工作過程中做事的障礙，」斯坦頓說。「我們徹底消除了這個問題。」
德國企業擔心的一個主要問題是能源價格持續居高不下。
幾十年來，德國一直以穩定的能源供應為傲，這為鋼鐵廠和汽車廠的運轉提供了保證。但它的能源來源是從俄羅斯進口的天然氣，德國曾拒絕考慮其他供應商。
一年前，由於德國在俄烏戰爭中支持烏克蘭，俄羅斯停止向德國供應天然氣，那之後，德國的天然氣價格漲了四倍多，迫使許多公司減少產量。儘管天然氣價格已有所回落，但仍比2021年高出近兩倍。
一項年度企業調查顯示，能源價格高漲已降低了需要大量能源的公司（比如化學品製造商）的安全感，因為不能做長期規劃。這項德國工商會做的調查發現，企業對政府能源政策的信心已降到了十多年來的最低點。
「經歷了去年年底的能源價格衝擊和相對溫和的冬季之後，企業對未來的發展深感擔憂，」德國工商會副總經理阿奇姆·德爾克斯說。
這種擔憂正在讓許多德國工業企業重新考慮以前制定的投資計劃。今年早些時候，大眾汽車決定取消在德國建第二家電池工廠的計劃。
大眾汽車正在其沃爾夫斯堡總部附近的薩爾茨吉特建一家電池工廠，並在西班牙巴倫西亞建了另一家電池工廠。今年春天，大眾汽車宣布選擇在加拿大安大略省建其歐洲以外的第一家電池廠，安大略省的吸引力在於讓公司有利可圖的激勵措施，以及比德國便宜約三分之一的工業電價格。
大眾汽車首席執行官奧利弗·布魯姆在接受德國公共廣播公司ZDF採訪時說，將每度電的價格僅降低一歐分，就能為電動汽車的電池生產成本每年節省高達一億歐元的費用。
「如果看一下我們在北美或世界其他地方拿到的價格，德國還差很遠，」布盧姆說。
在海外尋找擴大電動汽車產能的德國公司不只大眾汽車一家。今年早些時候，總部位於慕尼黑的寶馬宣布將在墨西哥投資八億歐元，生產高壓電池和新型純電動車型。這些汽車預計將於2025年在寶馬位於匈牙利的工廠投入生產。
德國汽車製造商未能滿足中國對電動汽車日益增長的需求，給中國國內的汽車製造商留下了迅速行動起來彌補空缺的時機，讓這些製造商生產的價格實惠且有吸引力的電動汽車佔領了中國市場。
大眾汽車正在採取措施提高其在中國的地位。上個月，大眾宣布了幫助公司滿足中國市場需求的一項努力，將投資七億美元購買中國電動汽車初創企業小鵬汽車近5%的股權。
但中國汽車製造商現在已把目光投向歐洲，歐洲將在12年內禁止燃油汽車。
在週一的車展上，傳統的德國汽車製造商們提出了在未來幾年擴大純電動汽車生產的計劃，而中國的汽車製造商們已在展示他們正在推向歐洲市場的新車型。
「歐洲是比亞迪的一個戰略市場，」比亞迪歐洲汽車銷售事業部總經理舒酉星說。他說，比亞迪已在上個月成為世界上第一家交付了500萬輛純電動或混合動力汽車的汽車製造商。
德國杜伊斯堡汽車研究中心的主任費迪南德·杜登霍夫用「轉折點」一詞來描述今年的車展。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德國總理奧拉夫·朔爾茨宣布德國轉變外交政策時也用了同樣的說法。
「一個轉折點，它看到歐洲正在成為中國電動汽車的精彩的市場，」杜登霍夫說。「競爭將會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