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恢復溝通管道，但對話前景仍不明朗

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於本週訪問中國，成為一系列來到中國，試圖說服中國官員向外國企業開放市場、購買更多美國出口商品以及實現其他目標的美國政界人士之一。
雷蒙多週三晚間離開上海時，中國沒有做出公平對待外國企業，或增加波音飛機、愛荷華州玉米或其他產品採購力度的具體承諾。在告別新聞發布會上，她說，期望這樣的結果是不現實的。
相反，雷蒙多說，她最大的成就是恢復了與中國的溝通管道，這將減少世界上兩個最大經濟體之間出現誤判的可能性。訪華期間，她和中國官員同意在兩國間建立新的對話，包括美國企業敦促她建立的一個商業問題工作組。
「雙方最大的成就是承諾加強溝通，」雷蒙多於週三說。
她還傳達了她所稱的強硬信息。拜登政府願意努力促進與中國的多類商品貿易，但不打算理會中國最大的要求：美國減少對最先進半導體及其製造設備出口的嚴格控制。
「我們不就國家安全問題進行談判，」雷蒙多在訪問期間告訴記者。
雖然她稱這次訪問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但真正的問題是它能帶來什麼。長期以來，美中之間的經濟對話一直令人沮喪，而且毫無成果，沒有太多理由相信這一次會有所不同。
論壇討論可能有助於解決一些個別企業的抱怨，但它們並沒有扭轉數年來雙邊關係中出現更多衝突的普遍趨勢。現在，美中關係面臨著一系列重大的安全和經濟問題，包括中國在海外採取更加咄咄逼人的姿態，利用美國的技術來提升自己的軍事實力，以及最近對外資企業的突擊搜查。
雷蒙多表示，她得到了總統和美國官員的支持。拜登政府認為，在經歷了一段特別緊張的時期後，即使是開始對話這樣的轉變也意義重大。去年8月，時任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訪台，美中關係一度陷入僵局。今年2月，中國的一個監控氣球飛越美國上空，導致兩國關係跌至冰點。
雷蒙多的訪問為拜登四位高級官員的夏季外聯活動畫上了句號。2022年1月上任的美國駐華大使伯恩斯在雷蒙多訪華期間陪同，他於週二表示，「在我來中國的頭15個月裡「，美國官員「實際上沒有同中國領導層展開高層對話」。
「在一種非常、非常具有挑戰性的關係中，密集的外交至關重要，」他還說。
並非所有人都認為重新接觸是件好事。尤其是共和黨議員，他們日益把美中之間的衝突視為國家利益的根本衝突。批評人士認為，這是在鼓勵中國拖延改革，或者是向北京發出美國願意讓步的信號。
 「在過去200年間發生的二十多次大國對抗中，沒有哪一次是靠雙方談判解決問題來終止對抗的，」塔夫茨大學政治學副教授麥可·貝克利本月在《外交事務》雜誌撰文稱。他還表示，「關鍵在於，諒解備忘錄掩蓋不了大國競爭的事實。」
妥協的空間似乎也不大。兩國政府都不希望在國內被視為做出了讓步。而在這兩個國家，被視為禁區或國家安全問題的貿易越來越多。
對於可能陷入徒勞的對華談判——這是過去幾十年來都存在的頑疾——雷蒙多表達了她的擔憂。但她也稱自己是務實主義者，會盡其所能達成目標，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其他問題上。
「我不希望回到為了對話而對話的日子，」她說。「話雖如此，停止交流沒有任何好處。缺乏溝通將會導致錯誤評估、誤判以及風險的增加。」
「我們必須換種方式，」雷蒙多在談到她所謂的新對話時表示，並稱美中關係的重要性不容低估。「我們必須承諾要採取行動，不能任由自己陷入犬儒氛圍之中。」
美國前駐香港總領事、現任華盛頓諮詢公司亞洲集團合伙人的唐偉康(Kurt Tong)表示，雷蒙多隻滿足了中國的一半要求。她發出了一個明確信號，即許多美國企業應該可以自由地在中國開展業務，但在川普執政的幾年間，這些企業一直因此受到批評，至今國會裡許多共和黨人仍抱有這種態度。但她沒有同意放鬆美國的出口管制。
唐偉康說，「中國基本上是迫於形勢，被迫接收這半塊麵包的。」他還說，「我是有感覺到北京確實希望穩定兩國關係，這既有地緣政治關係的考慮，但可能更重要的還是因為經濟上的低迷。」
中國經濟近來出現的疲軟可能會促使其做出一些讓步。該國經濟剛從疫情封鎖中勉強恢復過來。中國的青年失業率不斷上升，債務堆積，外國投資也不斷下降，因為跨國企業都在尋找其他地方建廠。
週三，上海市委書記陳吉寧在會見雷蒙多時承認，低迷的經濟使得維持商業聯繫變得更加重要。
「經貿關係是中美關係的壓艙石，」陳吉寧表示。「但當今世界形勢十分複雜。經濟反彈有些許乏力。因此，穩定雙邊經貿關係符合兩國利益，也是國際社會的共同呼聲。」
雷蒙多回應道，她期待能就「具體」辦法進行討論，以便共同致力於實現商業目標，並「創造一個更穩定的商業環境，更可預知的監管環境，和一個對在上海的美國企業來說更公平的競爭環境」。
雷蒙多在訪問期間提出的一些問題——包括知識產權竊取、專利保護以及Visa和萬事達卡無法獲得中國市場最終准入——都與十幾年前美中經濟對話中討論的問題如出一轍，這可以追溯到小布希和歐巴馬總統任內。
舉個例子，中國在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時承諾，很快就將允許美國的信用卡公司進入中國市場，2012年，中國還曾因此事在世貿組織敗訴。但在22年後，Visa和萬事達仍未獲得中國市場的平等准入機會。
30多年來，歷任美國商務部長在訪華時都遵循著一個相似的套路。來訪美國官員總會呼籲中國向更多的美資開放市場，並允許外企與本國企業進行更公平的競爭。商務部長隨後則會出席各種對華出口協議的簽約儀式。
這包括1992年訪華的芭芭拉·富蘭克林，當時正值老布希執政末期，在1989年天安門廣場的血腥鎮壓事件後，她主導簽署了10億美元的合約，並重建了美國對華商業關係。
2009年，歐巴馬政府官員駱家輝主導簽署了一份提供美國建築服務的寬泛合約。2017年，威爾伯·羅斯代表川普總統訪華，帶回了價值2500億美元的貿易合約，從智慧型手機零部件到直升機再到波音噴氣機，產品種類包羅萬象。
但這些合約仍沒能消除美國對華貿易的巨大逆差。一直以來，中國每年從美國購買一美元商品，就會向美國出售價值三到四美元的產品。
雷蒙多此行更多是在討論國家安全問題而非簽署新合約，足以說明兩國關係的焦點議題發生了多麼重大的改變。在上海浦東機場的一處停機庫，她在兩架波音737-800飛機旁舉行了最後一場新聞發布會，但沒有提及中國尚未接受的幾架波音飛機訂單，更不用提開拓什麼新銷路了。
作為近年來全球最大的單一新客機市場，中國在拜登執政期間實際上停止了波音飛機的採購，轉而從歐洲購買空巴飛機，以表達對美國政策的不滿。雷蒙多週二表示，在訪問北京的兩天時間裡，她向中方領導人提到了中國停止採購波音的情況。
「我提到了所有這些企業，」雷蒙多說。「我沒有得到任何承諾。對於我方的期望，我的立場十分堅定。我相信中方聽到了我的話。正如我所說的，我們需要等待中方拿出具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