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預算危機，中國為何不徵收房產稅

中國許多地方的政府正處於破產邊緣。一些城市降低了公務員工資。有些城市削減醫保福利的做法引發了街頭抗議。
雖然存在通過中央政府提供緊急財政援助讓城市走出嚴重預算問題的可能性，但中國一直沒有使用在其他國家顯而易見的財政收入選項：房地產稅。
中國的土地歸政府所有，地方政府基本上不利用房產稅的方式支持學校等社會服務項目。城市的財政收入主要來自把土地的開發權通過長期合約賣給房地產開發商，但賣地收入在過去一年裡已大幅減少。
上個月，在經過了10萬名工作人員長達10年的努力之後，中央政府表示，終於弄清楚了一個問題：國內的7.9億套公寓和其他房地產歸誰所有。這意味著政府可以啟動一個全國性的房地產徵稅制度了。但估計他們不會很快這樣做。徵收房產稅的障礙包括技術上的（會相當複雜）、經濟上的（會在房地產市場脆弱的時候給房主帶來損失）和政治上的（會令擁有多套房地產的政府官員曝光）。
徵收房地產稅並不是一個新想法。在很多方面算是中國最高決策機構的中共中央委員會早在2003年就作出決定：「條件具備時對不動產開徵統一規範的物業稅。」
許多經濟學家支持徵收房地產稅，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是曾任財政部長、現已退休的樓繼偉，他在中國技術官僚中仍然享有知識領袖的地位。「房地產稅是最適合作為地方稅的稅種，在經濟轉為正常增長後應儘快開展試點，」他在今年2月寫道。
在20世紀40年代到60年代，共產主義中國的創始人毛澤東將土地從富裕家庭手中奪走（辦法包括將土地擁有者大批殺死），將其所有權交給國家。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地方政府主要靠將大片土地出租給開發商來維持道路建設、學校運行和其他活動的支出。
直到去年，出售土地租約的收入曾佔中國經濟總量的7%。相比之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38個工業化民主國家的房地產稅收在經濟總量中佔比的平均值是1.9%。
美國尤其依賴房地產稅。美國地方政府每年徵收的房地產稅佔國內生產總值的3%，這些稅收的大部分用於公立學校的開支。
對於中國來說，地方政府用出租土地的方法籌集資金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運作良好。但房地產市場的緩慢崩潰已導致幾十家開發商債券違約，令它們尚未完工的公寓項目難以為繼，更不用說為新項目購買土地使用權了。
過去幾十年的土地財政讓中國一直保持著較低的其他稅收。儘管自稱社會主義國家，但中國幾乎不對投資收益、遺產或個人財富徵稅。除了向開發商出租土地，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收入也依賴累退稅收組合，包括高額的銷售稅、所得稅和商業稅。
什麼原因讓中國不徵收房地產稅？
公眾對房地產稅強烈抵制。公寓業主認為，房地產稅應該是開發商的責任，開發商為了在土地上蓋樓已經向政府繳納了一大筆錢。
「一個普遍的抱怨是，『我們已經為買房子花了那麼多錢，再讓我們繳納房產稅，沒門兒，』」杜克大學法學教授喬仕彤說。
另一個困難是，負責制定房地產稅的地方官員們將產生很多損失。乾公務員這行的一個好處是，有機會花很少的錢或根本不花錢得到公寓，尤其是在20世紀90年代。
一些大城市一套公寓的售價高達上千萬元人民幣，而市政府高級官員的年收入只有二三十萬元，如果對房地產徵收1%的稅，那將佔掉他們一年的全部收入。徵收房地產稅還會將投機土地的官員的財富公之於眾。
引入房地產稅還可能會壓低房價，目前所有的房地產項目都處於疲軟狀態，除幾個大城市外。許多房主已擔心他們的公寓會賠錢。
「小城市為平衡預算赤字，更需要徵收房產稅，但小城市的房地產市場不如大城市的那麼強勁，」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朱寧說。
中國為開徵房地產稅能做些什麼？
中央政府去年曾研究過是否對中國最大、最豪華的公寓和住宅徵收「豪宅稅」的問題，兩名熟悉中國經濟政策制定的人士說，由於沒有公開討論這個問題的授權，他們要求不具名。
但由於擔心可能損害房地產市場本已脆弱的信心，豪宅稅的問題未能取得進展，這兩名人士說。
喬仕彤等海外專家建議的一個長遠解決辦法是，要求公寓業主在建公寓的原始土地租約到期後開始繳納房產稅。
一些毛澤東去世後不久出售的土地租約只有20年的使用時間，其使用權已經到期。
但更近的住宅用地租約有70年的使用時間。等幾十年後才對許多公寓徵收房產稅不能幫助中國應對當前的財政危機。
曾在財政部的一個研究所擔任所長、目前仍為財政部顧問的賈康說，完成不動產登記制度意味著中國仍在朝著有朝一日徵收不動產稅的方向邁進。
「不動產統一登記是優化房地產市場管理的最基本前提，」他說。「這也將在支持未來的房地產稅方面發揮作用。」